春去春又回，叶落叶又生

细雨中，一对燕子飞回旧巢，又开始孕育春天

深夜里，一只布谷叠音押韵，又开始浓情呼唤

而我呢，被一种血脉牵引，温热了一片回忆

推开柴扉，大黄狗正在打盹儿

忽然想蒙住它的眼睛，让它猜猜我是谁

它放松的尾巴，轻轻，摇了摇

我喊着饿了饿了，奶奶塌陷的牙床

涌起笑意，忙不迭颠着小脚

跑进屋里，叠起一个黄澄澄的煎饼，给我

爷爷默不作声，吧嗒着旱烟

用一把熏黑的水壶，煮一个雪白的鸡蛋

烟袋锅子明明灭灭，壶里的水扑扑汩汩

热气与青烟纠缠，模糊了他的面孔

二叔在后院里，一锨一锨挖着窨子

他仰起沾了泥的脸，憨憨地笑着说

今年冬天，就可以，给我藏几个芋头了

街上的老碾一圈圈转动，碾碎了玉米和大豆

碾碎了汗珠和脚步，却碾不破那一整张日光

街角的大娘们，纳着鞋底拉着呱

说谁家大儿子在城里住

今天一家人都回来了，可不，都回来了

邻家小妹递来一把榆钱，我嚼碎了那种味道

却不舍得嚼碎递过来的乡音，那是另一种甘甜

村口的池塘长出青草，染翠了一塘春水

是谁丢进一枚石子，荡起涟漪无数

今夜，我将翻开家谱，念一念旧墨的小楷中

那些走远的名字，摸一摸发黄的宣纸上

那些老去的月光